前言
郝雨凡教授於2005年來到澳門大學,在澳大工作14年間曾任人文社科學院(FSH)院長和社會科學學院(FSS)院長。他見證了澳門大學從地區性大學到國際性大學的轉型發展,並為之做出重要貢獻。他以卓越見識指出澳門歷史教育的重要性,在重重困難阻隔下,一步步化分歧為共識,最終促成了澳門大學歷史系的成立。對於澳門大學歷史系的定位,他強調要與內地高校“錯位發展”,重視海洋史、澳門史的研究及教學。在澳門歷史的研究基礎上,他還與一眾學者合力,在國際學界掀起澳門學的研究熱潮。
郝教授是澳門大學組織成立歷史系過程中的關鍵角色,是歷史系發展佈局的設計者,更是澳門學研究的領軍人物之一。我們非常榮幸在2022年3月18日與郝教授在澳門萬豪國際酒店進行訪談,了解澳門大學歷史系的成立與發展。
見證澳大轉型發展
我是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後的首屆本科生,又被稱為“七七級”,1981年考入南京大學歷史系讀世界史碩士,1982年赴美攻讀國際關係和比較政治專業,先後獲得美國霍普金斯大學碩士和博士學位。1990年畢業后任職於美國科爾蓋特大學(Colgate University)16年。之後澳門大學於2005年全球招聘院長,我參加應聘並被聘任人文社科學院(FSH)院長。當時人文社科學院規模並不大,教學人員不到80個人,只有6個系。到2013年,人文社科學院已發展成大學最大的學院,有將近180位教授和講師,而且已經發展到11個系。學院也於那一年被分成兩個學院:人文學院(FAH)和社會科學學院(FSS),我繼續留任社會科學學院的院長,直至2018年。在澳門大學的工作經歷是我人生中,特別是學術生涯當中,非常難忘的一段經歷。我見證了澳門大學從類似於社區大學式的地區性大學,發展成如今國際知名的綜合性研究型大學。在那一段時間里,澳門大學國際化程度進展很快,許多專業都有大幅度提升。對於澳大的「國際化」,曾經也有本地民眾感到澳門大學好像離他們越來越遠,要求我們注意「本土化、當地語系化、接地氣、為本地服務」。但我覺得這並不矛盾,澳大國際化做得越好,才越能更好地高品質地服務本地的教育和經濟發展,為澳門本地培養出高品質的人才。
「生米煮成熟飯」的歷史系
說起歷史系的建立過程, 確實是有一些挑戰的。在我入職澳門大學後不久,就發現澳門的幾所高等院校都沒有歷史系或歷史學研究。這讓我覺得很奇怪。我一直認為,對歷史的研究和了解是大學教育的基礎,任何一所大學都不能沒有歷史系,於是決定要在澳門大學成立歷史系。
我走訪了一些當地學者,發現許多人對澳門歷史似乎有某種迴避的態度。後來發現歷史研究有些敏感,主要是澳門歷史應該怎麼講,誰來主導。在澳門, 人們對歷史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種是葡國人和土生葡人的觀點,他們認為過去四百年的歷史是葡萄牙人為澳門帶來西方文明的歷史,因此葡萄牙人應該掌握話語主導權,正如英國人對香港歷史的書寫和話語掌控那樣;另一種是澳門本地華人的觀點,認為葡萄牙人在帶來西方文明的同時也帶來壓迫,且澳門歷史中應該有華人的聲音,應該由華人主導。雖然兩方意見不一,但由於這個問題有一定政治敏感性,又都不明說。此外,歷史教學還涉及其他問題,如教學語言、史料選擇、敘事方式、學生畢業後的出路等等。
我們成立歷史系時,遭到多方的尖銳批評。雖然困難重重,但歷史系不能不辦。為此我進行了走訪調查,也向社會相關人士徵詢意見,試圖回應不斷出現的質疑,並確定歷史系以英語為教學語言。我在大學校審議歷史系成立方案的會上提出,歷史學專業即使不掙錢也要開,因為大學不是企業,不能只考慮成本和收益是否對大學有利。 歷史學的教學和研究是高等教育的基石,也是全人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沒有歷史系的高等教育是不完整的。同時,我也經大學批准,率先從海外招聘了兩位歷史學教授,將「生米煮成熟飯」,並與兩位教授一同起草學制和課程方案。那個方案前後被修改了十幾稿,才獲得校董會的批准。雖然一波三折,但歷史系最後還是成立了。
歷史系的錯位發展佈局
歷史學涉及眾多領域,任何一所大學在專業側重上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我們的歷史系定位是「小而專」,呈現與國內高校錯位發展的佈局。在服務本科基礎歷史教育的前提下,我們把重點放在「海洋史」和「澳門史」方面,並按照這樣的專業佈局招聘教授,形成有特色、有學術關注重點的佈局。歷史學也參與到了大學通識教育中,對澳門大學的整體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
後來,我們將澳門史擴大到澳門學的研究,經過一番努力,使得「澳門學」在國際學界成為一大熱點。澳門史折射全球史,小區域透視不同文明交往融合過程中的大道理,我們希望從歷史研究中得到化解衝突造福人類社會和諧發展的成果,而不僅是對歷史事件的簡單描述和史料的整理和積累。澳門學的視角能放大我們的視野,將澳門置於全球史背景下,研究澳門作為古老中華文明走向世界的橋樑作用。澳門大學歷史系成立以來,一直在關注和推動澳門學。
為擴大知名度,我們還請來知名學者湯開建教授、薩安東教授(葡籍)、茅海建教授、王笛教授等,這些大師的加盟令我們的學科更加閃耀,也讓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我們澳門大學歷史學的學術存在。除招聘學者外,我們還很注重國際性的學術發表。在我離開澳大之前,人文社科學院已有4份SSCI學術刊物。歷史系的王笛教授曾做過留美華人歷史學會的英文學術刊物Chinese Historian的主編。所以,人文社科學院對提升那一階段的澳門大學國際學術界知名度可謂功不可沒。當然,諸多成就的背後都離不開校領導們特別是當年姚偉彬校長和趙偉校長的鼎力支持和信任,更離不開歷史系各位教授的不懈努力。
結語
在本次與郝雨凡教授的訪談中,我們不但了解到了本校、本專業的發展史,更對我們作為澳門大學歷史系學生的定位有了清晰的認知。在訪談結尾,郝教授鼓勵歷史系在讀學生培養愛國愛澳精神,肩負時代賦予我們的學術重任、開拓眼界,未來爭取推動澳門史、澳門學的研究,更上一層樓。
郝雨凡教授於2005年來到澳門大學,在澳大工作14年間曾任人文社科學院(FSH)院長和社會科學學院(FSS)院長。他見證了澳門大學從地區性大學到國際性大學的轉型發展,並為之做出重要貢獻。他以卓越見識指出澳門歷史教育的重要性,在重重困難阻隔下,一步步化分歧為共識,最終促成了澳門大學歷史系的成立。對於澳門大學歷史系的定位,他強調要與內地高校“錯位發展”,重視海洋史、澳門史的研究及教學。在澳門歷史的研究基礎上,他還與一眾學者合力,在國際學界掀起澳門學的研究熱潮。
郝教授是澳門大學組織成立歷史系過程中的關鍵角色,是歷史系發展佈局的設計者,更是澳門學研究的領軍人物之一。我們非常榮幸在2022年3月18日與郝教授在澳門萬豪國際酒店進行訪談,了解澳門大學歷史系的成立與發展。
見證澳大轉型發展
我是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後的首屆本科生,又被稱為“七七級”,1981年考入南京大學歷史系讀世界史碩士,1982年赴美攻讀國際關係和比較政治專業,先後獲得美國霍普金斯大學碩士和博士學位。1990年畢業后任職於美國科爾蓋特大學(Colgate University)16年。之後澳門大學於2005年全球招聘院長,我參加應聘並被聘任人文社科學院(FSH)院長。當時人文社科學院規模並不大,教學人員不到80個人,只有6個系。到2013年,人文社科學院已發展成大學最大的學院,有將近180位教授和講師,而且已經發展到11個系。學院也於那一年被分成兩個學院:人文學院(FAH)和社會科學學院(FSS),我繼續留任社會科學學院的院長,直至2018年。在澳門大學的工作經歷是我人生中,特別是學術生涯當中,非常難忘的一段經歷。我見證了澳門大學從類似於社區大學式的地區性大學,發展成如今國際知名的綜合性研究型大學。在那一段時間里,澳門大學國際化程度進展很快,許多專業都有大幅度提升。對於澳大的「國際化」,曾經也有本地民眾感到澳門大學好像離他們越來越遠,要求我們注意「本土化、當地語系化、接地氣、為本地服務」。但我覺得這並不矛盾,澳大國際化做得越好,才越能更好地高品質地服務本地的教育和經濟發展,為澳門本地培養出高品質的人才。
「生米煮成熟飯」的歷史系
說起歷史系的建立過程, 確實是有一些挑戰的。在我入職澳門大學後不久,就發現澳門的幾所高等院校都沒有歷史系或歷史學研究。這讓我覺得很奇怪。我一直認為,對歷史的研究和了解是大學教育的基礎,任何一所大學都不能沒有歷史系,於是決定要在澳門大學成立歷史系。
我走訪了一些當地學者,發現許多人對澳門歷史似乎有某種迴避的態度。後來發現歷史研究有些敏感,主要是澳門歷史應該怎麼講,誰來主導。在澳門, 人們對歷史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種是葡國人和土生葡人的觀點,他們認為過去四百年的歷史是葡萄牙人為澳門帶來西方文明的歷史,因此葡萄牙人應該掌握話語主導權,正如英國人對香港歷史的書寫和話語掌控那樣;另一種是澳門本地華人的觀點,認為葡萄牙人在帶來西方文明的同時也帶來壓迫,且澳門歷史中應該有華人的聲音,應該由華人主導。雖然兩方意見不一,但由於這個問題有一定政治敏感性,又都不明說。此外,歷史教學還涉及其他問題,如教學語言、史料選擇、敘事方式、學生畢業後的出路等等。
我們成立歷史系時,遭到多方的尖銳批評。雖然困難重重,但歷史系不能不辦。為此我進行了走訪調查,也向社會相關人士徵詢意見,試圖回應不斷出現的質疑,並確定歷史系以英語為教學語言。我在大學校審議歷史系成立方案的會上提出,歷史學專業即使不掙錢也要開,因為大學不是企業,不能只考慮成本和收益是否對大學有利。 歷史學的教學和研究是高等教育的基石,也是全人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沒有歷史系的高等教育是不完整的。同時,我也經大學批准,率先從海外招聘了兩位歷史學教授,將「生米煮成熟飯」,並與兩位教授一同起草學制和課程方案。那個方案前後被修改了十幾稿,才獲得校董會的批准。雖然一波三折,但歷史系最後還是成立了。
歷史系的錯位發展佈局
歷史學涉及眾多領域,任何一所大學在專業側重上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我們的歷史系定位是「小而專」,呈現與國內高校錯位發展的佈局。在服務本科基礎歷史教育的前提下,我們把重點放在「海洋史」和「澳門史」方面,並按照這樣的專業佈局招聘教授,形成有特色、有學術關注重點的佈局。歷史學也參與到了大學通識教育中,對澳門大學的整體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
後來,我們將澳門史擴大到澳門學的研究,經過一番努力,使得「澳門學」在國際學界成為一大熱點。澳門史折射全球史,小區域透視不同文明交往融合過程中的大道理,我們希望從歷史研究中得到化解衝突造福人類社會和諧發展的成果,而不僅是對歷史事件的簡單描述和史料的整理和積累。澳門學的視角能放大我們的視野,將澳門置於全球史背景下,研究澳門作為古老中華文明走向世界的橋樑作用。澳門大學歷史系成立以來,一直在關注和推動澳門學。
為擴大知名度,我們還請來知名學者湯開建教授、薩安東教授(葡籍)、茅海建教授、王笛教授等,這些大師的加盟令我們的學科更加閃耀,也讓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我們澳門大學歷史學的學術存在。除招聘學者外,我們還很注重國際性的學術發表。在我離開澳大之前,人文社科學院已有4份SSCI學術刊物。歷史系的王笛教授曾做過留美華人歷史學會的英文學術刊物Chinese Historian的主編。所以,人文社科學院對提升那一階段的澳門大學國際學術界知名度可謂功不可沒。當然,諸多成就的背後都離不開校領導們特別是當年姚偉彬校長和趙偉校長的鼎力支持和信任,更離不開歷史系各位教授的不懈努力。
結語
在本次與郝雨凡教授的訪談中,我們不但了解到了本校、本專業的發展史,更對我們作為澳門大學歷史系學生的定位有了清晰的認知。在訪談結尾,郝教授鼓勵歷史系在讀學生培養愛國愛澳精神,肩負時代賦予我們的學術重任、開拓眼界,未來爭取推動澳門史、澳門學的研究,更上一層樓。